6.墓园

作者:某柴

蓝走在地下城一条较为偏僻的小路上，蜿蜒曲折的小路尽头，是一片黑色的树林。

林中的树木都没有叶子，干枯的枝干硬邦邦的，就如同它们身下埋着的死者一样，毫无生气，张牙舞爪的朝向天空。地下城的植物差不多都这样，毕竟没有阳光进行光合作用，都是依靠吸收空中的魔力，叶子真没什么用。

地下城的墓园都会种这种树，聚成一片树林。死者会埋在树下，把树干当做墓碑，方便又省事。

树林边有一间不算很大的小屋，门前摆着几把椅子，门向里边打开着，门口的台阶上躺着一位少年。少年的头发和瞳孔都是灰黑色的，那是一种仿佛能让光线消失的灰黑色，长发中夹杂着大量的，同样是灰黑色的羽毛，长度已经快要达到脚跟，在少年身边铺散开。他叫菲鲁特，这座墓园的守墓人。

蓝走到树林边缘的一间小屋前，在门口躺着的菲鲁特一个挺身站起来，脸色不怎么好。

“前几天刚打过，今天没血给你。”菲鲁特警惕的退后一步。

“放心，不是来找你打架的。”蓝停都没停，直接从他身边走过，进入那片树林之中。

林中没有主街那样的街灯，照明不是很好，但各个树上挂着的南瓜灯还是能让人看清楚树下埋得都是谁。

蓝走过一棵棵树，或者说是一座座墓碑。每棵树距离地面半米左右的一小块区域都被剥光了皮，刻着死者的名字。

蓝看到的自己老爹老妈的，老姐的，四姨夫三叔二婶子的，以及曾经把他按在地上爆锤的帝国八阶武道家的名字，在南瓜灯昏黄的火光中时隐时现，泛出旧书页一般过时的黄色。

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是觉得有点怀念，毕竟一大家子现在死得就剩自己一个，无论麻不麻木都应该适应的差不多了。要不然还能怎么办？抱着树从这头哭到那头？还是说应该成天郁郁寡欢觉着生无可恋？

没那么严重，悲伤永远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还不如站房顶上骂街。

自己老爹以前就跟自己说过：“我死了以后你就把我和你妈埋一块，自个爱上哪作上哪作，别给老子哭丧，老子嫌烦。”

以至于连同自己老姐都表示：“别告诉布吕尼我死后埋哪，省得他吵吵嚷嚷的不得安生。”

结果布吕尼那家伙硬是在他家门口站了三天，死皮赖脸的让蓝带着他去了一回，刚刚自己老姐墓前的花估计就是他放的。

那家伙还真是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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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最终停在了一棵刻着席尔斯格.红中带俩王的树前，与其他的树或者说是墓碑不同，这棵树树根边，插着一柄剑。

整柄剑大半都没入泥土中，只留下银色的剑柄暴露在空气中。

“前辈，我觉得是时候了。”

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顶帽子。

那是地下城联合防卫军的制式军帽，黑色韧性细布的面料搭配蚓龙皮质的帽檐，中间则是金色的，雕刻着地下城首都——洛伦萨城的帽徽。

蓝蹲下身，将手中的军帽挂在剑柄上，起身离开。

站在枝头的守灵鸟叫了两声，蓝回头看它一眼，守灵鸟用嘴整理了一下胸前的羽毛，扑打着翅膀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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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蓝再次回到那间小屋时，菲鲁特正趴在开着窗户的窗台上，用手梳理着头发中夹杂着的黑色羽毛。

“看别人扫墓很有意思吗？”蓝走到窗前，拉过摆在外面几把椅子中的一把，坐在窗口和菲鲁特聊了起来。

“你终于要走了？”菲鲁特把头从窗台上抬起来。

“是啊，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这么快吗？我原以为还会再等几年。”菲鲁特突然间感觉自己有些………空虚。他已经习惯于这个祸害三天两头过来跟他打一架了，现在听说这货要走，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等不了了，我只剩下半年，必须抓紧时间祸害世界了。”蓝的语气很平静，并没有只剩半年之人应有的沉重之感。

“怎么，这时候说这种话，是舍不得我还想和我打一架？”

“别，你还是走吧。”

“行吧………………祝好运。”菲鲁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告别吗？他和蓝都不是很喜欢正儿八经的的说一句再见。挽留吗？蓝去意已决。憋了一会，也只能祝他一路顺利。

“嗯，祝好运。”

蓝起身离开，却又在走出一两步之后停住，回头对菲鲁特笑笑：“告诉你个好消息，如果不出意外，你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你曾经心心念念的那位……墓园中的大姐姐。”

菲鲁特小的时候，并不是现在这样安分的性格，天性好动的菲鲁特就差点在席尔斯格家老祖宗的坟头蹦迪了。好在席尔斯格家的一帮怪胎并不是很在意墓地氛围这种东西，也就由着他去了，甚至还有几个和老守墓人关系不错的指名让他在自己死后到自己坟头跳一段。

但老守墓人却不是很满意，因为菲鲁特对墓园不怎么上心，于是为了让他接自己的班，安心守护墓园，就哄他说墓园里有个漂亮的大姐姐，只要你守好墓园她就会出来跟你结婚。

于是当年天真无邪的菲鲁特还真信了，一改之前欢脱的性子，安安分分的跟着老守墓人打理墓园，一直心心念念到十四岁才明白这是老守墓人哄他玩的，但……明白又有什么用呢？长大的菲鲁特已经不会在墓园里胡作妖闹了，而骗他的老守墓人，也已经深眠于底下。于是，他仍然让自己相信着墓园中有个漂亮的大姐姐。

但他更愿意相信，树林中长眠的老守墓人有朝一日也会醒过来，从树林中走出，再次揉着他的脑袋，跟他讲着自己年轻时意气风发的往事。

“是吗？我期待一下好了。”

陈年往事被提起的菲鲁特眼中透出几丝伤感，笑着，将回忆深埋入心里。

蓝最后看了眼这片死气沉沉的树林，转身离开。

就这样吧，自己只剩半年，一切的一切都必须要有个交代了。